李爷爷和他老伴因为车祸都住进了科室，早上查房时他们各朝一方躺在床上不说话，谁也不理谁的样子，病房的空气好像都凝结了一个疙瘩，交完班后我准备一探究竟。

我：“李爷爷，早上我看主任过来看您了，有没有跟您说尿管什么时候可以拔啊?”

李爷爷声音有些哽咽：“主任说我这前列腺增生有点严重，可能要做手术，不然以后要一直带着尿管。”

我赶紧安抚道：“您担心手术，不想带着尿管是吗?”

李爷爷很坚决地说：“如果我是心脏、脑部的病要手术那就算了，我这是小手术，我不想带着这个尿管。”

我：“您对带着尿管有什么顾虑吗?”

李爷爷：“这尿管露在外面，好丑啊。”

我：“您觉得尿管对您的生活有哪些影响啊?”

李爷爷：“我八十多岁的人了，能吃能喝，能走能动，如果挂着个尿管，以后还怎么跟街坊邻居聊天、下棋?”

我：“您还跟街坊邻居聊天、下棋，退休生活很丰富啊”。

李爷爷：“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啊，天天躺着啥也不干，更容易得病。”

我：“您还是很关注自己的身体健康的。如果有0—10分，10分是完全不能接受带着这尿管，您会打几分?”

李爷爷：“我要打10分，我恨不得现在就拔了。”

这时躺在隔壁床上的婆婆没有搭话，站在病房门口的女儿示意我出去说，我将她带领至科室的叙事书吧聊了起来。

女儿：“护士长，不用管他，早上查房我说这么大年纪不做手术，刺激了他，他说我不是她亲生的。平时我爸穿衣服都是要平平整整的，退休了还是很爱面子，想尽快拔掉尿管。”

我：“他担心带着尿管回家会对他的生活有影响。”

女儿：“是的，这个我也知道，他头上的伤都没有完全好，这么大年纪，做手术风险医生都跟我们谈了，我和妈妈都建议他先吃药观察。”

我：“其实你们也是担心他手术风险。”

女儿：“那当然了，手术我得签字，哥哥们都在外地。他四十多岁生我，我是家里老幺。”

我：“那最小的你现在也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。”

女儿：“小时候什么事他都是很疼我的，现在老了，性格很倔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，我很怕他的身体扛不住。”

我：“嗯，我很理解你的顾虑。”

她沉思了一会儿说：“他今天发脾气可能觉得小时候最疼的小女儿也不理解他吧。”

我：“其实是小女儿长大了也在保护他。”

女儿：“嗯，护士长，谢谢你跟我聊这么多，我一会儿再去问一下医生，好好地跟他说一下风险，我们也要尊重他的意见。”

下午我借了一条裤腿上有拉链口袋的裤子给李爷爷。

李爷爷：“这个设计好，你得把这个送给我。”

我：“没问题，您现在对带尿管打几分?”

李爷爷：“打7分吧，我还是先吃药看看效果再决定要不要手术。”

我：“是啊，说不定过几天就顺利拔管了，李爷爷，听说她不是您亲生女儿啊?”

李爷爷：“谁说的，我从小把她惯到大，把她惯坏了!”

逗得大家都笑起来，有时候我们总是对家人把最深沉的爱用糟糕的方式表现出来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，一场叙事之旅，把家人之间的疙瘩解开了，叙事护理让我们疗愈患者，亲密家人。(文：阳逻院区神经外科胸外科护士长 田丽)